第116章 【砚箱之谜!】

        钱先生愣了愣,不确信地上下看我一眼:“你真要买?三万?”

        我一点头:“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顿顿,钱先生手摸了几下砚盒,眼珠子转了转:“我刚刚说最少三万,但也没说真要卖,聊天嘛,我这砚盒的价值只有明白人才清楚,小伙子,我看你是个识货的,如果真有心想要,嗯,也不八万了,我就亏点本,五万给你吧。”人都是这样,刚刚听几个专家一分析,他心理价位跌成了三万,但当听说有人想买,心理价位再次浮上来,怕卖亏了,立刻加了价钱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要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吧?三万,多一分我也不要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镜子!”蹬蹬蹬蹬,蒋妍迈着大步气哄哄地走过来:“你又犯神经病了是不是?那什么破砚盒啊!你还真当了宝贝了?走!不许买!听我的错不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见她拉我,我想了想,就抬步跟她一起往大家身边走。

        钱先生急了,“等等,东西你不要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我摇摇头,不说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好,三万就三万,成交!”钱先生生怕我跑了似的,赶紧追上来,把砚盒往我前面一推:“你身上现金够吗?去银行?”

        我心头一笑,“……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镜子!你!”蒋妍等人都要吐血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我什么呀我?你们是不明白砚盒的价值!三万已经非常便宜了!来之前,我还打算花六万块钱拿下它呢,没想这么顺利就到了手!

        我不听他们的,跟大家说了句等等我,就和钱先生一起到了中央电视塔旁不远处的工商银行。

        好在银行没什么人,拿了个号,问清楚钱先生是要转账还是要现金后,逐而走去柜台,取出了三万元钱,给了他,顺手接过砚盒,抱在怀里左右看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钱先生表情也很知足,谨慎地数了数钱,将其揣进包里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合作愉快,有机会再见吧。”钱先生一转身,往银行外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稍等下。”我从后面跟上了他,“您说您一朋友家里还有不少这类东西?嗯,您能告诉我他的联系方式或家庭住址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钱先生回头眨眨眼睛,道:“他那几件你也想收?”

        我道:“那倒不是,其实您心里也应该清楚四位专家的话八成不会错,但我实在是好奇这玩意儿的造型和来历,所以才想进一步了解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钱先生定定神儿,脸色一愕:“我说小兄弟,你不是想造假吧?”

        造假?

        转念一琢磨,我明白了他的意思,大家都说不好,我却偏偏要花高价买回家,唯一的可能似乎只有一个,就是我想钻研和学习砚盒的出色包浆技术,用于作假其他古玩。

        想到这里,我有点好笑,但也没点破,“……能告诉我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嗯,我给你个他的住宅电话吧,你自己联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拿出手机给了我号码,钱先生便离开了银行。

        我呢,则抱着砚盒重新回到了中央电视塔前的广场,远远的,就迎上了蒋妍恶狠狠的眼神,苦苦一笑,还真不知道怎么和他们说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注意到,柳老师安老师等四位专家也没走远,跟几十米外的车站前站着抽烟,好像在等什么人,见我回来,柳老师和安老师低声说了些什么,另外俩专家也看向了我,无可奈何地摇摇头。

        紧接着,一阵铺天盖地的责怪声从蒋妍那边砸向了我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臆造品你还买?你可真行!”蒋妍咬牙切齿道:“子安那酒杯虽说也是假的,但毕竟价钱不高,玩也就玩了,可你这破砚盒呢?三万块啊!你不是吃饱了撑的么!图个什么啊?哎呀!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大贾埋怨道:“是啊,我们的话你不信,四个专家还能错的了?柳老师,安老师,赵老师,陈老师,那都是德高望重的文物鉴定专家!”

        橘子插话道:“好了好了,买都买了,万一这回又让镜子碰对了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次不可能对了,百分之百的臆造品。”沈子安把脑袋扭向我,扬了扬手里的粉彩酒杯:“刚刚在录制厅里,你想买的不是这杯子,而就是那个砚盒?”

        事到如今,我也必须要隐瞒什么,淡淡一点头。

        沈子安嘴角往外一扯:“那回磁州窑的事儿,我还以为你真有几把刷子呢,忍不住多看了你一眼,现在我倒明白了,合着你真不懂古玩啊?以前都是靠的运气?”

        我道:“早说过了,我不太懂古玩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朱磊冷言冷语道:“不懂?不懂你就该多听听大家的意见,多听听专家的意见,有些人啊,总是那么自以为是,好像世人皆醉唯他独醒似的,捡漏有那么容易么?连点常识性的知识都不清楚,还学着人家买古玩?哗众取宠!”

        我皱眉一板,盯着朱磊的眼睛:“我跟你跟熟么?妍妍说我,我听,大小贾说我,我听,但你算哪来的?我买这个也好,买那个也罢,轮得着你指指点点?再者说了,我不懂古玩,可你就真的懂了?别把自己看得太高!”这人从头到尾就与我对着干,忍了他好久了,还跟我唧唧歪歪。

        朱磊脸色变了变,怒极反笑道:“我不懂行?但我就是再不懂,至少也不会被一破的不能再破的臆造品蒙了眼睛!你呢?真以为自己捡漏了啊?无知!呵呵,亏得妍妍还替你吹来吹去呢,说你怎么怎么厉害,怎么怎么眼力高,你这不是成心打妍妍脸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沈子安道:“说了他也听不进去,吃饭去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趁着大家不注意,蒋妍踹了我小腿一脚,瞪瞪我,有点小生气。

        刚往北边的饭庄走了几步,车站前,柳老师他们等的人似乎到了,一个白胡子老头颤颤巍巍地在安老师的搀扶下迈出黑色别克车,接着,四个专家都恭恭敬敬地和老人打招呼,看得出,老人很有威望。

        身边的蒋妍咦了一声,指着那头让我们看:“那老人家好像是史院长,现在电视上很多有名的鉴定专家都是他带出来的,在收藏圈里挺有名,嗯,现在应该早退休了吧?”

        等老人下了车,别克司机也下去,扶着他左手,安老师扶着他右手,就听柳老师笑道:“院长,难得您肯赏脸过来啊,呵呵,我们几位都是穷鬼,就前面的饭庄吃一顿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老人捋着胡须爽朗地哈哈一笑:“别跟我哭穷,我还不知道你们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安老师道:“这些日子又出了几个新鲜的造假手段,待会儿我们得跟您好好说说,呵呵,省得您到时候打了眼,怪我们没和您讲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赵老师哑然失笑一声,道:“瞧你这话说的,院长怎么可能打眼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们几人往南走,我们几人往北去,正好打了个照面,但相互都不熟悉,也没说话,擦肩而过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咦?”突然,我背后传来老人洪钟般的嗓音:“那位小朋友,稍等片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我们下意识地回头看去,就瞅得老人的目光是落在我身上的,“……您有什么事?”

        史院长眯着小眼睛往下看了看,道:“你手里这件东西?”

        我哦了一声,掂了掂砚盒:“刚买的,一砚盒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朱磊补充了一句:“是假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柳老师等人也看了过来,见是我,安老师换了只手扶着老人,道:“刚才鉴宝栏目上的一件藏品,明显是臆造的,明清时期根本没有这种样式的砚盒,但我们说了,这小伙子偏生不信,非要花三万块从鉴宝人手里买了下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赵老师道:“是啊,但砚盒的包浆很好,应该是个新造假技术,很难看出差别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史院长只是盯着砚盒看,却没说话。

        柳老师奇怪道:“院长,您对这包浆技术有兴趣?”蒋妍和沈子安等人也均不明所以地望向老人。

        史院长沉吟片刻,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,“你们都认为,这砚盒是臆造品?”

        在场所有人全都一愣。

        柳老师呆呆道:“是啊,这难道还会有问题?”

        安老师指指我手里的砚盒:“木头的材质,砚台的材质,造型,描绘手法,绘制风格,通通不对,院长,您可别告诉我这砚盒是真的啊,打死我也不信,在明清时期,不可能会有人去做这么个砚盒的,我们几人虽不敢说精通古玩这行,可这点眼力还是有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史院长点点头,瞅我一眼:“小朋友,我这几个学生都说是假的,你怎么看?”

        我一犹豫,道:“这是老东西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朱磊冷笑着看看我:“执迷不悟!脑子不会转弯啊?”

        史院长笑呵呵道:“你是怎么看出来?或是说,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它是老玩意儿?老在哪儿?断到那个年代?”

        我也不管别人那怪异的眼神,坚定道:“是清代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安老师大摇其头:“确实,从伪造的包浆上分析,应该是清代无疑,但无论清初清中还是清末,都不可能存在这类砚盒的,市场上没有,博物馆里没有,史书上更没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我从容道:“您几位说的也都对,明清时期不会存在这种砚盒,宋元时代也更不可能,但这件东西确确实实是清代的。”见史院长嘴角的笑意更浓了,我道:“是,从造型、材质和绘画风格上,很容易判断其是臆造品,因为历史上根本没有出现过,可是,这也只限于中国,只限于中国的历史,但是,世界上却并不只有中国才出古董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大家齐齐懵了懵。

        史院长颇感意外地瞅瞅我:“哦?你能看出它是哪个地方的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日本。”我双手托了托砚盒:“准确地讲,这件玩意儿不叫砚盒,应该是描金竹林图砚箱,箱子的木质、砚台的材质,都是当时日本比较特别的材料,所以中国不常见,竹林的绘画也好,造型也罢,也均采用了日本的手法风格,明清时期自然不会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史院长重重一点头:“能准确断代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我肯定道:“是日本明治时代,公元1868年至公元1911年之间,换算到中国,正是清代的时候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史院长笑道:“日本古董可是冷门中的冷门,大部分专家都没见过几件,你能这么肯定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当然,这百分之百是明治时代的描金竹林图砚箱,不会有错。”我苦笑道:“不然,我也不会花三万块买了,否则不是亏大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沈子安和朱磊等人已经闭了嘴,眼巴巴地看着史院长。

        柳老师道:“院长,他说的?”几位专家也同样把有些发愣的目光投到老人身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史院长故意顿了顿,忽然哈哈大笑一声:“好,说的好,买的也好,三万?值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朱磊等人愣住:“真是日本的砚箱?”

        史院长赞赏地瞧瞧我,捋着胡子道:“半年前,我儿子的一个日本朋友曾经拿给我看过件东西,跟此砚箱不同,那是个葵文描金五重箱,很漂亮,很精致,那时我才开始对日本古董渐渐有了点认识,也才能看出这个砚箱的价值,呵呵,但对外国古玩,我跟大家一样,算个外行人,只是隐约了解,但要让我断代,我也不敢拍着胸脯说它是明治时代的物件,这小伙子既然这么说了,那肯定是有他的把握,估计是错不了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柳老师四人顿时语塞:“这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史院长看看他们:“在古玩这行,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,你不懂,不代表别人也不懂,别以为上个电视就怎么怎么样了,学无止境啊,比起这小伙子的眼力,你们四个还差得远呢,走吧,先去电视台问问,看他们能不能把砚盒这段掐了,省得把脸丢到全国各地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毕竟是四五十岁的人了,柳老师几人面色有点难堪,“学生受教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史院长对我笑道:“他们都知道,我不轻易夸人,但小小年纪就有这种眼光,这种魄力,呵呵,真的不简单,对了,你这砚箱,我儿子应该会喜欢,十万,让给我如何?”

        我不好意思道:“真的抱歉,暂时不打算卖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呵呵,没事儿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别说十万了,再多给点我也不卖!

        这砚箱,我还有大用处!